人工智能如何作用于企业经营?
亚布力论坛:第四范式的理念是“AI决策,企业转型新范式”,为什么这么认为?与传统人的决策相比,AI决策有什么特点?
胡时伟:首先,AI能够从海量的数据和海量的计算中总结出海量规则,本质是一种极限理性。相比之下,人脑很难在每一个细节的地方去形成理性判断,不是没有能力,而是没有精力做判断。
其次,在企业的管理体系中,过去企业定战略方向可能是一年一个大目标、半年一个小目标,但在今天高速变化的环境下,企业不能再拿昨天的结论驱动今天的生意。AI的决策响应可以缩短到毫秒级,这个过程就存在巨大的收益。
最后,AI的能力是不断进化的。很多传统行业的明星企业在转型期容易陷入创新者的窘境,过去它们成为龙头的经验与惯性,带来一大批优秀从业者的同时,也阻碍了新情况、新规律的发现,而这些新规律、新情况引发出的新手段、新技术,最终会吞噬市场。AI可以对抗人的惯性。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数据进来,用新的数据驱动新的学习,高迭代效率,帮助企业快速做出调整,与时俱进。
胡时伟:不要指望AI比人更智慧,但它可以更极限,它可以在每一个决策点上,充分发挥机器优势。
胡时伟:我们可以看到现在有些企业,特别是像字节、谷歌这样的互联网企业,在服务用户的需求上,一方面,它服务得特别精细;另一方面,服务范围又特别广泛。核心特征就是利用机器生成的海量规则,通过上述的AI的3大特性,改变了行业的运作逻辑,这就是用智能化、数字化技术生成的下一代的企业。
但这些成功今天在其他传统行业还是很难看到。这里比较关键的点是,企业家不要只把科技放到今天的业务流程中,研究有哪些事情可以由AI优化;而是要去思考,如果极致地发挥机器智能,这个企业、这个行业的下一代企业会变成什么样。比如在今日头条的案例中,原来的业务叫做“编辑出版”,而未来的业务叫做“信息流推荐”。
胡时伟:所谓“极致”,不是指AI技术今天就能特别厉害,“极致”是多要素累加出来的。
第一,企业要有一个极致的目标,尤其在当前竞争激烈的情况下更需如此。既然是去参加比赛,就得争当冠军。
第二,企业得有迈向这个极致目标的手段,这里我建议遵循“慢就是快”的原则。有些企业虽然有着几百亿、几千亿的营收,却总想着速赢,恨不得花三个月的时间,就能见到数字化转型的效果。这就如同有些家长觉得孩子成绩不好,就给孩子买聪明药一样,治标不治本,欲速则不达,反而不利于企业内功的提升。
追求“极致”,本质是一种“长征”精神。企业自身要意识到,如果自己的方向和目标没有“极致”,可能根本就走不动。所谓“极致”,也不只是从0走到90,更是最后如何从90坚持走到100,因为那时每一点的提升,都非常难。
真正想清楚数字化转型的企业百里挑一
胡时伟:总的来说,需要数字化转型的企业首先是拥有过往基础的。有些新物种从出生第一天就是数字化基因,也就不存在数字化转型。而那些曾经成功、并想从“过去的成功”迈向“未来的成功”的企业,因为它正处在一个新的社会环境和技术周期中,当下是非常需要数字化转型的。
很多中小企业如果只是追求小富即安或是保持生存,数字化转型的紧迫感未必那么高。但随着外部环境的发展和行业集中度的提升,企业想一直躲在“桃花源”里是不现实的,所以还是要关注新模式、新技术给自己行业带来的冲击,保持应对能力。
胡时伟:CEO对转型的认知不足,是最大的挑战。经常有客户CEO会问:“你们能不能用AI技术,来给我的企业发展归归因?看看哪里出现了问题?”或是提出了一堆执行层面的问题。我通常会告诉他们,AI做不了这样的事,或者说不应该做这样的事。
还有一些主动找我们聊数字化转型的,也不是由企业的一把手来驱动,而是停留在CIO、CTO层面,多半也会失败。
胡时伟:首先,企业家必须意识到,变革是需要领袖的,企业家一定要成为数字化转型的领导者。自己的事不能指望别人操心,你自己不把转型想清楚,下面的人是不可能想得清楚的。
事实上,但凡企业家自己谈不出未来的企业,我们帮助他做数字化转型时,企业内部会很难推动。对团队来说,也是一种消耗。因为只有看到了未来的巨大价值,转型才能得到群众的支持,大家才有动力抛掉今天的私心与戒心,用和以前不一样的方式做事情。
所以说数字化转型最难的地方不是技术,也不是有没有方法论,而是企业家的认知需要被改变,他有没有真的在思考战略的转型,有没有在顶层设计上充分考虑了科技与技术对行业发展的影响,这点至关重要。
有一个比较积极的信号,最近我们从客户CEO那里获得的正向反馈,已经从“你们的AI能给我的公司带来多少提升”,转变为了“你们给了我如何思考问题和应对当前新局面的启发”。
试错带来量变,累积量变引起质变
胡时伟:我的观点是,数字化转型是企业核心竞争力的数字化进化。因为当企业对转型有了战略层面的认知,拿着未来的望远镜看现在,紧接着大部分企业会遇到一个问题,行业内还没有出现“下一代企业”,没有可以学习的“范本”,自己的企业要率先变成下一代企业该怎么办?
企业需要自己探索出合适的转型路径,关键在于找准自己这门生意的核心竞争点是什么,自己应该构建什么样的核心竞争力。比如商业零售银行,有的银行目标是打造最活跃的用户群体,有的银行是打造最强的理财销售团队,有的则是提供最能吸引客户的高收益产品。不同银行的路径是不同的,这需要管理者自己深入思考。
在这个基础上,再用数字化去做提升,一旦提升过了临界点,就能达成经营模式上的质变,迅速与竞争对手形成段位式的差距。
这个核心竞争力也不能是一个抽象的愿景和口号,得要落实到数字上。只有变成系统可以直接记录、追踪的指标时,所有员工才能非常及时地加以努力并得到反馈,确保整个组织的上下一致。
互联网领域有个词叫“北极星指标”,现在被我们很多客户拿来作为转型的核心竞争力指标。
胡时伟:的确有的企业家会认为转型试错成本高。但对于有意愿做数字化转型的企业来说,“试错”永远是成本最低的一种方式。与之对应的不是“不试错”,而是没有“试”,只有“错”。如果企业没有可以试错和实验的机制、没有可以追踪和迭代自我的数字化系统,那就是赤手空拳、尽人事听天命,其结果也不言而喻。
现在很多企业都在迈向下一代企业,这个路径大家都是探新,不是复制别人的,也没有别人的可以复制。全新的竞赛中,拼的是速度,只有迭代速度比竞争对手快一点,才有可能赢。
所以企业家要思考的是,怎么提升组织的“竞速能力”。其实每一个团队都有很多的创新想法,能不能提供一个可供“微创新”的试验田,这样多并发的策略创新累积起来,就有一个可观的加速度。我们现在帮助企业的很重要的一点,就是把原先不可实验的部分变得可实验,把企业原先的DNA“克隆”出N份,作为实验体,让不同团队在实验平台上不断尝试。这个克隆的过程,就是数字化的重要过程。
胡时伟:过去企业内部的管理和外部的产业链体系都是人为决策的管理体系,没有AI决策,就意味着在过去管理上主要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以委托授权、利益分配的方式,最典型的就是阿米巴结构。有了AI和数字化之后有一个特点,企业管理的集中度在加强,本质上来讲战略权不能下放,有关“核心竞争力定义”这件事,必须实行“中央集权制”。但是创新权可以下放,有一个自由创新的实验机制,员工不管用什么方式,只要能帮助到极致的累积,就能够得到正向反馈。数字化转型所带来的新组织,决策最后是归集到一个体现公司意志的“核心系统”,而员工的创新,则是不断优化这个系统。
胡时伟:因为数字化转型是需要投入大量的智力、精力、资金,乃至企业管理者决策的决心。所以,既然成本这么高,就得思考清楚方向是什么,而不是还没想清楚就匆忙开始。
有些一路走来的传统企业,由于担心无法延续过去的成功,宁肯花大价钱去寻求所谓的“特效药”,也不愿意用这些资源去强身健体,更好地练内功。但这种看似捷径的方式,并不能真正带来成功。数字化转型需要企业从一种“晚年思维”重新进入到“壮年心态”。
胡时伟:我们还谈不上创造未来,但会继续努力坚持价值驱动,利用转型经验与AI技术的积累,成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护送者,帮助它们在转型的路上跑得更快更稳。如果每个行业都跑得快一些,未来就会来得快一些。
文章来源:正和岛商业洞察